眼前的欢呼场景如同褪色的画卷，迅速模糊、消散。
强烈的眩晕感后，林凡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坚硬的木椅上。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房间。
木质的地板，纹理清淅。
一张同样木质的方桌，表面光滑。靠墙有一个朴实的木柜。
窗户开着，能看见外面寻常的院落景象。
阳光斜斜照进来，带着暖意。
他身体僵硬，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激烈的噩梦中挣脱，肌肉还保持着紧绷的状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木头和阳光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这时，一团柔和的白光在房间中央凝聚。
光芒散去，显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虚影。
他身着样式古朴的常服，面容威严，双目深邃，带着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但眉宇间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沧桑。
虚影看着林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微微颔首。
“恭喜你，后辈。你是无尽岁月中，唯一一个走到这里，并给出了令朕……或者说，令‘我’满意的答案的传承者。”
林凡心神震动。
这面容……是幻境中大周皇朝的皇帝！
那个在遗书中为儿子留下生路的父亲！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太子中年时期的模样？
说起来，和他父亲，长的是真象！
他下意识地开口。
“您…是太子殿下？”
他以为这光影，是周衍最后的残念。
那太子，最后活了下来，并且去了新的世界，修炼有成，最后获得了无上修为。
然后留下了传承吧？！
光影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苦涩。
“不。朕是周衍的父亲，大周皇朝最后一位皇帝，周胤。”
林凡瞳孔微缩。
皇帝？
他明明在幻境中早已死去！
怎么可能留下传承？
周胤的虚影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追忆的、带着无尽苍凉的语调缓缓说道。
“你经历的幻境，是真实的。周衍，我的儿子，确实死在了登天峰下，死于那亿万被上界意志操控的怪物之手。大周世界，也未能幸免，最终被彻底收割，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土，或许如今，已在废墟上孕育出新的、懵懂的生命……”
他的光影微微波动，仿佛在压抑某种情绪。
“至于朕为何还能留下这道残念与你对话……”
周胤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飘渺。
“是因为朕并未完全消散。在世界彻底崩灭之际，有一道无法想象的力量降临了。一位游历诸天、追寻长生之秘的无上存在，恰好路过。”
“他见朕的帝王龙魂特殊，坚韧且蕴含一丝此界残馀的气运，而他手中一柄名为‘断天’的绝世神剑，正缺一个强大的器灵。他并未询问朕的意愿，也无需询问。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一道法诀落下，朕的残魂便被强行抽离，炼入了那柄‘断天’神剑之中。”
“世界复灭的哀嚎还在耳边，朕却成了他人的剑中之灵，身不由己。”
周胤的光影变得有些虚幻，声音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成为器灵，虽非朕所愿，却也得以跟随那位大能，见识了诸天万界的浩瀚与神奇。他很强，强到挥手间便能斩灭那曾毁灭我大周世界的‘上界之眼’及其背后的操控者，如同拂去一粒尘埃。他追寻的是亘古长存之道。”
“然而，长生之路，何其缥缈。纵使他神通盖世，遍历万界，寻遍传说中的不死神药、禁忌秘法，终究未能真正超脱。他依靠夺天地造化的神药，强行延续了九万年寿元，已是逆天之举。”
“九万年大限将至时，真正的‘天’——那维系诸天运转的无上天道规则——降下了最终的抹杀。那不再是雷罚，而是一种规则的否定，一种存在的抹除。”
光影波动加剧，仿佛回忆起那毁天灭地的一战。
“那位大能不甘就此消亡！他提起了朕寄身其中的‘断天’神剑，向那无情的天道，挥出了毕生最强、也是最后的一剑！那一剑的光华，照亮了无数沉寂的世界；那一剑的意志，是向亘古规则发出的怒吼！”
“结局…早已注定。”
周胤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天道不可逆。‘断天’神剑虽强，终究是天道规则之下的造物。在无法想象的天道伟力轰击下，神剑‘断天’……崩碎了！”
“剑体炸裂成九块巨大的碎片，裹挟着最后的剑意与那位大能的残念，还有朕这道器灵残魂，射向无尽虚空的各个角落。”
光影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向窗外，仿佛指向那高耸入云的凌霄峰。
“而你此刻所在的这座‘凌霄峰’，便是‘断天’神剑最尖端、最锋利的那一块碎片所化！它坠落此地，其蕴含的无上剑意撕裂空间，汲取灵气，才形成了这片所谓的秘境。”
“朕这道残魂，依托于剑尖碎片中最后一点灵性留存至今。朕以自身最后的帝王龙魂之力，融合‘断天’碎片残留的剑意，构筑了你所经历的幻境考验。那不仅是考验力量，更是考验心性、智慧、以及在绝境中寻求生机的意志。查找的，是一个能继承‘断天’之志，或许…未来能走得更远的传承者。”
周胤的光影变得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他凝视着林凡，眼神复杂，有期许，有释然，也有一丝对故土彻底消逝的哀伤。
“你做到了。你证明了众生之力，可撼天威，哪怕只是幻境中的天威……这或许，也是那位大能陨落前，未能彻底明悟的一点。朕的使命，完成了。”
“这凌霄峰的内核，便是‘断天’剑尖碎片的本体所在。朕残存的这点力量，会为你开启最后的信道。能否得到它的认可，炼化这无上剑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记住，此剑名‘断天’。其意，非是断绝苍天，而是……斩断一切加诸己身之枷锁，无论是这天，这地，还是……这命。”
话音落下，周胤的光影如同燃尽的烛火，闪铄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正在等侯着林凡，等侯着林凡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