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尔耕站在下面，听到皇帝这番充满了“恶趣味”的自言自语。
额头之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恨不得立刻就变成一个聋子，一个瞎子。
这种涉及到宫闱秘闻，特别是涉及到魏公公的“私事”。
可不是他这种级别的臣子，可以随便听的！
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主要是，陛下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法接啊！
若是说，相信魏公公忠心耿耿，定不会上了那瑞王的奸计。
可谁都知道，那个客氏是魏公公唯一的软肋。
瑞王这一招釜底抽薪首击要害，实在是太狠了！
他还真不敢保证，那个看似早己西大皆空的魏公公就能扛得住。
可是，若是说魏公公过不了这一关。
那岂不是等于在陛下面前，公然质疑这位“司礼监掌印”的忠诚与定力？
自己当年，可是没少巴结过这位九千岁啊！
这怎么说，都不合适啊！
索性，还是继续装聋作哑的好。
崇祯看着面前这个如同木头桩子般，杵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锦衣卫指挥使。
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他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身后那个同样眼观鼻，鼻观心的王承恩身上。
“王伴伴。”
他的声音，充满了戏谑。
“你说。”
“朕的这位魏伴伴，这一次能过得去这道坎吗？”
王承恩的心，猛地一咯噔！
他刚才还在心里，暗暗替田尔耕捏了一把汗呢。
没想到，这把火竟然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尴尬地擦了擦额头之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汗珠。
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随即，他便如同条件反射般，结结巴巴地开始了他那套，早己是炉火纯青的“无脑吹捧”。
“额这个皇爷”
“那还用说嘛！”
“魏公公他老人家，那是何等的明察秋毫！何等的火眼金睛啊！”
“瑞王殿下那点不入流的小伎俩。”
“在魏公公他老人家的面前，那还不是，如同三岁孩童过家家一般？”
“一眼就能洞穿了！”
崇祯听着他这番，毫无新意的马屁，忍不住用那根青葱般的手指指着他，笑着骂道：
“行了，行了！”
“瞧你那点出息！”
“你就这么相信他？”
“那咱们打个赌，如何？”
“朕，就赌他！”
崇祯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肯定，过不去，这道美人关！”
王承恩一听，果然！
皇上，果然还是要跟自己赌！
他心中暗道：皇爷啊皇爷，您这套路，奴婢早就摸透了！
他立刻“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抬起头看着崇祯，那张充满了“自信”的脸，用一种充满了“崇拜”与“敬畏”的语气，朗声说道：
“陛下！”
“您乃是天纵圣明！算无遗策！”
“奴婢不过是，一介愚钝如草芥般的奴才！”
“又岂敢与天赌胜？！”
“陛下若是，觉得有趣，想要与奴婢，玩上这么一局。
“那奴婢，唯有，竭诚奉陪！”
“只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输赢，其实早己注定了。”
“这万事万物，这芸芸众生，又有哪一样，能逃得出陛下的掌心呢？”
王承恩，是聪明的。
他知道，皇帝陛下的棋，都己经走到这一步了。
那必然是，早己笃定了那个魏忠贤，过不去客氏这一关。
若是自己，顺着皇帝的意思说。
虽然能博得皇帝的一时欢心。
却也少了许多乐趣。
反而，若是自己唱个反调。
说一个与皇帝截然相反的结果。
那正好，就能勾起皇帝那早己有些“寂寞”的好胜之心。
到时候，自己“输”了。
岂不是，更能彰显出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
这才是真正的，为臣之道啊！
崇祯看着王承恩那副“输定了也要把您捧上天”的谄媚模样，心中更是觉得好笑。
这个老奴才，看似愚钝。
实则却是将这宫廷生存之道，给摸了个门清。
也罢。
既然他想“输”。
便“成全”他。
崇祯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转过头，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躬身侍立的田尔耕身上。
“田爱卿。”
“既然，己经确定了是瑞王府的人，在背后搞鬼。”
“那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你心中可有数了？”
田尔耕闻言，心中一凛！
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躬身应道：
“回陛下！”
“臣，己经加派了人手。”
“在迎宾楼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
“保证无论是那个赵伟，还是那个客氏。”
“都插翅难飞！”
“不。”
崇祯却摆了摆手。
他看着田尔耕说道，
“朕，不要你现在就动手。”
田尔耕闻言，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陛下？”
“难道，就任由他们，将那客氏送出京城？”
“去祸害魏公公？”
崇祯看着他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田爱卿。”
“你啊，还是太心急了。”
“如今，我们虽然知道是瑞王在背后捣鬼。”
“可是证据呢？”
“那个赵伟，不过是瑞王府的一个奴才罢了。”
“就算我们将他千刀万剐。”
“那个远在陕西的老狐狸，也大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来个死无对证。”
“到时候，朕又能奈他何？”
田尔耕闻言，恍然大悟！
急忙说道，
“陛下圣明！”
“是臣，思虑不周了！”
崇祯看着他那副后怕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所以，”他继续吩咐道，“继续派人，给朕死死地盯着！”
“无论是那个赵伟，还是那个客氏。”
“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要说什么话？”
“都给朕，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
“绝不可，打草惊蛇！”
“就让他们，顺顺利利地，将那客氏送出京城。”
“去‘迎接’朕的那位好伴伴。”
“朕倒要，好好地看一看。”
“朕的这位好皇叔，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朕更想看看”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恶趣味”的弧度。
“朕的那位魏伴伴，在面对这位与他有着‘露水情缘’的故人，那含情脉脉的‘挽留’之时。”
“到底能不能，过得了这道美人关啊？”
“你只需要在他们‘偷梁换柱’之后。”
“在那个赵伟，即将带着那两千万两银子离开新乡之时。”
“再雷霆出击！”
“将他们人赃并获！一网打尽！”
“届时，”崇祯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有了人证！有了物证！”
“朕倒要看看！”
“朕的那个好皇叔，还如何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