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侯亮平和赵东来还在为怎么处理蔡成功吵得面红耳赤。
刘星宇将那份红头调令扔在了桌子中央。
文档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争吵声停了。
赵东来拿起文档,只看了一眼标题,整个人就愣住了。
侯亮平也凑过去,念了出来。
“《关于重症精神障碍嫌疑人转送西北戈壁第一监狱附属戒断医院进行监管治疔的决定》?”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问号。
“刘省长,这是什么意思?”
刘星宇端起桌上的茶杯,那是秘书小金刚刚为他换上的新茶。
“字面意思。”
他轻轻吹了吹茶叶。
“蔡总的病情,你们也都看到了。”
“在京州,在汉东,他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昨晚的事情就是明证。”
“我们作为国家干部,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嫌疑人,哪怕他罪大恶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或者疯掉。”
刘星宇的语气温和得象是在讨论天气。
“这不符合程序,更不人道。”
赵东来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在冒凉气。
“所以,省政府经过慎重研究,并咨询了相关专家,决定激活特殊人才特殊保护程序。”
“为蔡总联系了全国最好的精神疾病治疔与监管机构。”
刘星宇放下茶杯,看着侯亮平。
“侯处长,你担心本地有人干扰司法,这个地方绝对能让你放心。”
他又看向赵东来。
“赵局长,你担心他死在你的地盘上,这个地方也绝对安全。”
“那地方在戈壁滩深处,最近的村庄在三百里外,连只鸟都飞不过去。”
“全军事化管理,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医生护士都是从部队转业的,个个配枪。”
“最重要的是,”刘星宇加重了语气,“那里的病友,都是从全国重刑犯里筛选出来的,真正的精神病患者。蔡总去了,能有个伴,大家互相交流病情,有利于康复。”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侯亮平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东来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自己都没发觉。
狠!
太狠了!
把一个假疯子扔进一群真疯子堆里,还是在与世隔绝的戈壁滩。
那不是治疔,那是让他去活地狱里报到!
偏偏这一切都打着“人道主义”和“程序正义”的旗号,让他们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刘星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走吧。”
“我们亲自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蔡总。”
……
公安医院,特护病房。
蔡成功还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嘿嘿”的傻笑。
看到一大群人进来,他表演得更加卖力,甚至想去抓墙角的垃圾桶。
侯亮平和赵东来看着他,表情复杂。
他们现在已经分不清,这家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快被自己逼疯了。
刘星宇没有理会他的表演。
他走到病床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蔡总。”
他的声音很平静。
地上的蔡成功动作一顿,抬起那张又脏又臭的脸,迷茫地看着他。
“省里对你的病情非常重视。”
“经过多方协调,已经为你调配了一架医疗专机。燕京最顶级的精神科专家团队,已经在飞机上等你了。”
蔡成功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
刘星宇继续说道。
“一个小时后,飞机起飞。”
“目的地,是西北。那里阳光充足,空气干燥,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你可以在那里安心住下,好好治疔。什么时候专家团队一致认定你康复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治疔周期,初步定为三年。”
“当然,如果病情复杂,也可能五年,或者十年。”
“戈壁……”
“无人烟……”
“真疯子……”
“三年起步……”
刚才在会议室里听到的词,象一颗颗子弹,钻进了蔡成功的耳朵。
他脸上的傻笑,僵住了。
在地上打滚的身体,不动了。
喉咙里“嘿嘿”的声音,也停了。
一滴冷汗,从他油腻的额角滑落。
刘星宇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这位省长,不是在跟他商量。
这是在通知他,执行死刑,缓期要他的命!
刘星宇说完,转身就要走。
“好了,你们准备一下交接手续。时间很紧。”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
“噗通!”
蔡成功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是扑向别人,而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连滚带爬,扑到刘星宇的脚边,死死抱住了他的裤腿。
“哇——”
一声凄厉的哭嚎,响彻整个病房。
“刘省长!刘省长我错了!”
“我没疯!我真的没疯啊!”
“我装的!都是我装的!”
蔡成功涕泪横流,把鼻涕和眼泪全都蹭在了刘星宇笔挺的西裤上。
“求求您!别送我去大西北!我不想和疯子关在一起啊!”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您别送我走!”
整个病房的人都石化了。
侯亮平目定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用尽手段,熬了两天两夜,都没能撬开的嘴。
赵东来威逼利诱,差点把人逼死,也没问出半个字。
可刘星宇,从头到尾只说了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这个滑得象泥鳅一样的蔡成功,彻底崩溃了。
这算什么?
不战而屈人之兵?
蔡成功还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彻底怕了。
坐牢他不怕,他有钱,总能想办法。
可被当成真疯子送去戈壁滩,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会真的死在那里的!
“刘省长!我说!我都说!”
蔡成功抬起头,那张哭花了的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了一个名字。
“是大风厂的股权!是高小琴!”
“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我们所有人都被她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