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你们越让我闭嘴，我越得把话说
清楚！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昆仑武大新生主峰的晨会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昨夜的异象与骚动，像一团散不去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飘向人群中一个坐立不安的身影——陈凡。
高台上，学监谢青衣面沉如水，一身精铁风纪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如鹰。
他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展开一卷泛着灵光，由监察院和教务处联合签发的文书。
“经查，新生陈凡，自入学以来，多次在非指定区域、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引发大规模、高烈度的灵气法则扰动，对学院公共设施及教学秩序造成严重影响。其言行已构成潜在的群体性安全风险。”
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广场，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陈凡的脸瞬间白了。
他下意识地张开嘴，满腹的“我不是我没有”几乎要脱口而出。
“闭嘴！”
一道清冷急促的意念，如一根冰针，精准地刺入他的脑海。
是林清雪！
她站在他身侧，看似平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的紧张。
“别说话！”她继续传音入密，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的异能已经开始逸散，现在任何一句带有强烈情绪的辩解，都会引发比昨晚更可怕的反弹！相信我，我们要换一种方式！”
就在陈凡愣神的刹那，谢青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宣读了最终裁决：
“为维护昆仑秩序，杜绝风险扩大，经院务会决议，自即刻起，对新生陈凡，施行‘静默令’——七日之内，禁止以任何形式公开发言。违者，扣除其本年度全部资源配额，并处禁闭三个月！”
静默令！
人群一片哗然。
这对于一个依赖资源修炼的武大新生而言，几乎是断其前程的重罚。
陈凡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不让他说话？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不仅仅是惩罚，这是直接废掉了他唯一的武器！
他求助地看向林清雪，后者只是坚定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忍耐。
广场边缘的阴影里，岳斩身姿笔挺地站着，胸前佩戴着一枚临时授予的银色徽记——“静默令监督执行者”。
他看着台上那个一脸憋屈、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陈凡，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该感到快意，可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烦躁与矛盾，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
回到宿舍，房门刚一关上，林清雪立刻反锁，并迅速布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她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叠淡黄色的符纸、一瓶朱砂，以及一支由灵雀羽毛制成的符笔，神情严肃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最高级别的手术。
“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建立一个‘可控表达模型’。”她铺开符纸，语速飞快，“你的异能根源是‘因果逆转’，但触发媒介未必是声波。我们要测试，文字是否能绕过这个机制。”
她将符纸推到陈凡面前，列出三类词汇：“第一类，情绪词，比如‘害怕’、‘紧张’；第二类，判断词，比如‘不行’、‘很弱’；第三类，愿望词，比如‘想活’、‘求平安’。”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林清雪指着判断词，“写下‘我很弱’，然后注入一丝最微弱的灵力，尝试激活它。”
陈凡半信半疑，拿起符笔，蘸着朱砂，一笔一划地在符纸上写下“我很弱”三个字。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将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灵力渡入其中。
符纸“轰”的一声，无火自燃，化为一捧青烟。
与此同时，宿舍窗外，那棵作为景观、平日里十年也长不了一寸的青灵古松，像是被打了超级激素，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中，猛地向上拔高了十丈有余！
虬结的树枝撑破了花坛，苍翠的树冠几乎要捅到楼上宿舍的阳台！
林清雪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她看着窗外那棵骤然变异的巨树，喃喃道：“不对文字也一样危险。不，甚至更危险，因为它将你的意念固化了。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输出‘判定’时，你的‘心境阈值’”
宿舍楼下，一片不起眼的树影里，岳斩默默注视着那棵疯狂生长的青松，又抬头看了看陈凡宿舍的窗户，眼神中的迷惑与忌惮越发浓厚。
他站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现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阴影中。
下午的实战模拟课，陈凡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
他被禁止说话，只能用手势和陪练的同学交流，急得满头大汗。
在沙盘推演环节，他负责指挥一组战术傀儡。
他想表达的战术意图是“防守反击，我不想主动打架”。
于是，他在沙盘上画了一个巨大的乌龟壳，又在旁边画了一个连连摆手的小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型的瞬间——
“警报！警报！傀儡逻辑中枢失控！切换至最高攻击模式！”
训练场内，那十具原本用作陪练的合金傀儡双眼红光大盛，猛地调转方向，放弃了预设的对手，以一种悍不畏死的狂暴姿态，集体冲向了旁边一组正在进行防御训练的学员，当场将他们掀翻在地，场面一片鸡飞狗跳。
监察院，数据中心。
云十三死死盯着监控光幕，将刚才训练场失控的画面放慢了数百倍。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在这里！”！和昨晚回音谷的数据模型完全一致！”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骇与狂热交织的神色。
“我明白了我们都错了！‘静默令’根本没用，甚至是在火上浇油！”云十三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已经不需要开口了他的异能进化了！现在是念头一起，天地就反着走！”
深夜，昆仑后山，一处尘封了三十年的闭关洞府石门缓缓开启。
一个身穿陈旧道袍、须发皆白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老生墨千言。
他没有理会外界的任何喧嚣，只是抬头仰望着漫天星辰，手中握着一块布满裂纹的古老龟甲。
龟甲之上，一排全新的卦象缓缓浮现，其意晦涩，却直指核心。
墨千言看着卦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是洞悉一切的沧桑。
“禁言之日，即为启唇之时；闭口之际，万言归心”他低声念着，随即发出一声轻笑，“原来如此。‘言出法反’，从来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因为，这个世界，开始‘相信’他说的每一句假话。封住他的口，只会让那份‘相信’，更加深入地烙印进他的心念里。”
宿舍内，陈凡盘腿坐在床上，双目紧闭。
一整天的折磨让他身心俱疲。
他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与人交流的念头。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
一个纯粹至极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我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干这总可以了吧？”
念头落下的刹那。
嗡——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世界底层的轻颤，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整座昆仑山庞大的地脉灵流，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停顿，紧接着，便以陈凡的身体为核心，形成了一个肉眼完全不可见的、缓缓旋转的“逆向漩涡”。
几乎在同一时刻。
昆仑武大最深处，古老而神秘的藏经阁顶层，一位身着宫装、气质如仙的绝美女子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正是昆仑最年轻的长老之一，苏瑶。
在她面前，一本悬浮在空中、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古籍《寻道谱》，正无风自动，书页“哗哗”翻动。
最终，它停在了一页全新的、从未有人见过的空白书页上。
一行行金色的古篆，仿佛由天地法则亲自书写，缓缓浮现。
标题赫然是——【心启逆门，不言亦法】。
夜色深沉，陈凡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仿佛与整座大山脉搏相连的奇异宁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躲是躲不掉了。
与其被动地引爆一切，不如主动去掌控它。
窗外的黑暗中，仿佛有一条全新的、布满荆棘却又通往无上之境的道路，正在缓缓铺开。
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静，可以让他毫无顾忌地去尝试、去触碰那扇“心念之门”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