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猎户的轻蔑(1 / 1)

有了肉,陈放的腰杆都硬了不少。

那锅兔肉汤,他自己喝了一大碗,剩下的分给了几个平日里没说过怪话的知青。

虽然不多,一人两块肉,半碗汤,却让整个知青点的气氛都变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再看向陈放时,那些眼神里的嘲讽和鄙夷,都悄悄换成了敬畏和好奇。

就连赵卫东,也只是躲在屋里,一晚上没敢再出来放半个屁。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陈放没急着去上工,而是先拐进了后山。

昨天布下的三个陷阱,只动了一个,他想去看看另外两个。

刚走到地方,陈放的眉毛就挑了起来。

第二个陷阱,也触发了。

一棵被绷紧的小树弹回了原位,坚韧的葡萄藤绳索高高吊起。

绳套的尽头,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正在半空中扑腾着翅膀,发出“咯咯”的绝望叫声。

是只环颈雉,公的,看体型和羽毛的光泽,至少三斤重。

又是一顿好肉。

陈放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把野鸡解下来,用同样利落的手法拧断了脖子,然后不紧不慢地重置好陷阱。

做完这一切,他才拎着野鸡和锄头,慢悠悠地走向大部队集合的田埂。

当他把那只还在淌血的野鸡,随手扔在田埂上时。

整个前进大队出工的社员们,全都看傻了眼。

“豁!这、这不是花脖子吗?”

“昨天兔子,今天野鸡!”

“这京城来的娃娃,有两下子啊!”

“他咋弄的?就那细胳膊细腿的?”

议论声嗡嗡地响成一片。

如果说昨天抓到兔子,还能用运气好来解释。

那今天这只野鸡,就彻底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这不是运气,这是真本事!

赵卫东混在人群里,看着那只野鸡,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陈放又是偷的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放捕到猎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红旗公社前进大队。

一个沉默寡言,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知青,居然连续两天从山上弄到了肉。

这事儿,新鲜!

下午,知青点那破旧的院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身形干瘦,满脸褶子刻得像核桃皮的老头,背着杆老旧的单管猎枪,走了进来。

老头身后,跟着一条半人高的狼青,毛色锃亮,眼神凶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

“韩大爷?”

正在院里劈柴的李建军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

来人是村里唯一的老猎户,韩老蔫。

这老头是附近山场里玩枪的老炮,年轻时靠打围养活了一家老小,在村里地位超然。

韩老蔫没理李建军,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角正在硝制兔皮的陈放身上。

“你就是那个京城来的娃娃?”

韩老蔫的嗓门又干又冲。

陈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那条狗,点点头,没说话。

韩老蔫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墙角,捡起了陈放收回来的那个藤蔓陷阱。

他把那个精巧的触发装置拿到眼前,用粗糙的手指拨弄了一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周围的知青们都围了过来,连屋里的赵卫东也探出了脑袋,想看热闹。

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位正儿八经的老猎人,会怎么评价陈放的“发明”。

“嗤。”

韩老蔫的喉咙里,挤出一记不屑的冷笑。

他把手里的藤蔓套子往地上一扔,像是扔什么垃圾。

“娃娃过家家的玩意儿。”

老头吐了口黄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糊弄个兔子野鸡还行,碰着个带牙的,屁用不顶。”

“全凭瞎猫碰死耗子的运气。”

赵卫东一听,眼睛都亮了!

总算有人说出他想说的话了!

还是个权威!

韩老蔫指了指自己那杆磨得发亮的猎枪。

“进山打围,靠的是这个!”

他又一指自己脚边那条威风凛凛的狼青。

“还有这个!”

“我这狗,叫黑风,是正经八百的下司犬,祖上三代都是跟着进山的头狗!”

那条叫“黑风”的下司犬配合着主人的话,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凶狠的目光扫过陈放脚边的五只狗崽。

黑煞、雷达它们几个,刚吃了两顿肉,胆子大了不少,此刻却被那股纯粹的杀气吓得直哆嗦,一个个夹着尾巴,呜咽着躲到了陈放的身后。

只有追风,虽然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却还是强撑着,从陈放腿边探出脑袋,用一双冷静的眼睛,警惕地回望着那条大狗。

“哼。”

韩老蔫又是一声冷哼,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打猎,得靠纯种的狗,血脉里带的东西,教不来。”

“你这几条土串串,喂再多肉也是白搭,成不了气候。”

“上山见了野猪,不尿裤子就算好的了。”

院子里,赵卫东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他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帮腔:“韩大爷说的是!”

“听见没?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有些人啊,就是运气好,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土鸡就是土鸡,还能飞上天变凤凰不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放身上。

被村里最权威的猎人当众这么贬低,换了任何一个年轻人,恐怕脸都挂不住了。

可陈放,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甚至都没去看韩老蔫。

他只是蹲下身,伸出手,安抚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家伙们。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挨个摸过黑煞敦实的后背,揉了揉雷达的大耳朵,最后停在了追风的头顶。

他平静地看着韩老蔫,看着他那条血统高贵的下司犬。

血统论?

在他这个玩了一辈子基因和动物行为学的专家面前,谈血统?

可笑。

下司犬,嗅觉追踪型,作为头狗还算合格。

但耐力、咬合力、团队协作能力都不是顶尖,短板太明显。

真正的猎犬团队,需要的是科学的配置,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血统。

陈放没反驳,一个字都没有。

他只是把那张已经初步硝好,变得柔软又有弹性的兔皮收了起来,然后把那只野鸡拎进屋里。

多说无益。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用事实说话。

韩老蔫见陈放不吭声,只当他是被说中了心思,无话可说。

他摇了摇头,带着一股“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背着手,领着他的纯种猎犬,踱出了知青点。

“走了走了,散了散了,有啥好看的。”

赵卫东得意洋洋地挥着手,那感觉,好像是他把陈放驳得体无完肤。

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李建军凑到陈放身边,小声安慰道:“陈放,你别往心里去,韩大爷就那脾气,说话直。”

陈放摇了摇头,把野鸡收拾干净,扔进锅里炖上。

浓郁的肉香,很快再次飘满了整个院子。

陈放盛出鸡汤,把鸡肉撕成细丝,拌在土豆糊里,看着五个小家伙狼吞虎咽地吃完。

等它们吃饱喝足,在窝里打着饱嗝昏昏欲睡时,陈放走到狗窝边,蹲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五个小家伙身上一一扫过。

土串串?成不了气候?

陈放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那五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开口。

“从明天起,该给你们上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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