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神仙打架结束就好。
她抱着水壶走进来,轻声问:“烟烟,要喝点热水吗?”
秦水烟摇了摇头,又张开了嘴,示意许默继续投喂。
许默面无表情地又扎了一块,直接塞进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世界,总算安静了。
一块,两块,三块……
吃到一半,秦水烟就腻了。
她摆了摆手,皱着小脸说:“吃不下了。剩下的苹果许默你解决吧。”
然后,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往床上一躺,自顾自地拉过薄被盖在身上。
“我困了,要睡觉。”
她闭上眼睛前,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许默,你不许走。”
“我醒过来,要看到你。”
说完,也不等许默回答,她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真的开始睡觉了。
病房里,陷入了安静。
顾清辞看着许默手上那半个吃剩的苹果,觉得有些尴尬。
让人家一个大男人,给你削苹果喂苹果就算了,现在还把吃剩的塞人家手里……
总不好让许默一个客人,吃秦水烟剩下的东西吧。
这也太不礼貌了。
她尤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小声对许默说:“那个……许大哥,这个给我吧,我……我拿去丢掉。”
许默没吭声。
他甚至没看顾清辞一眼。
他只是走到旁边的板凳上,重新坐下。
然后,在顾清辞震惊的目光中,他拿起那剩下半个的苹果,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咔嚓。”
清脆,利落。
他就那么一口一口地,吃着秦水烟剩下的苹果。
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嫌弃和计较。
顾清辞默默地收回了手。
她看看床上已经发出均匀呼吸声的秦水烟,又看看窗边沉默吃着苹果的许默。
午后的阳光通过窗户洒进来,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张冷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可顾清辞却莫名觉得,他好象……真的愿意就这么留下来。
守着秦水烟。
……
秦水烟其实没真的打算睡。
她就是想找个借口,把他强行留下来而已。
毕竟昨天她睡得也挺好的,现在精神十足。
可没想到……
闭上眼,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一不小心,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等她再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从明亮的午后,变成了温暖的橘黄。
是黄昏了。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许默?”
没有回应。
她猛地坐起身,抬头看去。
窗边的板凳上,空空如也。
病房里,空无一人。
走了?
秦水烟抿了抿唇,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说好了醒来要看到他的。
骗子。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顾清辞端着一个搪瓷碗,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她醒了,顾清辞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醒啦?我猜你也差不多该醒了。”
“快,我给你打了面条,快趁热吃。”
秦水烟接过筷子,看着碗里卧着一个荷包蛋的清汤面,没什么胃口。
她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许默呢?”
“许大哥啊,”顾清辞把热水壶放到桌上,随口答道,“你睡着没多久,村里就有人来找他,好象是有什么急事,他就先走了。”
哦……
秦水烟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那点小失落,这才消散了些。
原来是有急事。
那还差不多。
她心里这么想着,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他还说什么了没?”
“没说什么,”顾清辞摇了摇头。
秦水烟问:“清辞,你吃午饭了没有?”
顾清辞点了点头:“许大哥走之前, 给我买了两个肉包子当午饭。”
秦水烟听到这话,这才放心地低下头,开始小口小口地吃面。
吃完面,顾清辞麻利地把碗送了回去。
秦水烟觉得自己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总在卫生所待着也不是个事儿,自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轨。
夏收进入了尾声,农活最忙的时间总算过去了。
秦水烟每天开着那“突突突”响的大家伙,去养殖场拉鸡蛋,去镇上的供销社拖化肥,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就是许默对她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
偶尔在村里远远地碰见一次,他也总是和顾明远那帮人混在一起,隔着人群,两人对上一眼,随即又冷淡错开。
关于蒋莉莉的事,村里拍了电报去沪城,通知了她的父母。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家人会很快下来,接她回家。
可没几天,邮递员送来了回信。
信上说,蒋莉莉还没结婚,按照老家的规矩,没结婚的子女是不能入祖坟的。
她的尸骨,就交给大队处理吧。
不用寄回去了。
于是,在一个阴沉沉的下午,大队长找了两个村民。
将蒋莉莉那点残破不全的尸骨,就在当初发现她的那片山脚下,被草草地埋了。
连一块象样的墓碑都没有。
只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包。
很快,就会被疯长的野草,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