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
秦水烟答应得干脆利落,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无害。
她转过头,清脆地对院子另一头喊道。
“清辞。”
顾清辞抬起头,眼神茫然。
“你陪奶奶聊聊天,我和巧儿姐去那边摘几根黄瓜。”
“哦,好。”
顾清辞乖巧地点了点头。
许巧踌躇着,脚步有些虚浮,领着秦水烟走到了院子角落的瓜架旁。
绿油油的藤蔓爬满了简陋的竹架,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沉甸甸地垂挂在叶片之间,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气。
夏日的阳光通过瓜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巧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秦水烟。
她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蓝色的工装裤,裤脚卷起一截,露出纤细白淅的脚踝。明明是和村里姑娘一样的打扮,穿在她身上,却偏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矜贵和洋气。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甜美,那么无害,象一朵盛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
可许巧的心里,却象是被一块大石头堵着,沉闷得厉害。
她微微攥紧了手,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鼓足了勇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秦知青……”
“你……你对我们家小默……是有什么看法吗?”
问出这句话,许巧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给自己那个傻弟弟,探一探底。
知道弟弟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许巧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可偏偏,他看上的是这么一个……富贵娇养的女知青。
如果许家还是以前那样,是镇上里响当当的人家,许默如果喜欢上城里来的知青,那家里人自然也是支持放心的。
可现在他们家呢?
一个行将就木的奶奶,一个常年在地里刨食的他。
这样的家,哪里配得上人家?
这样想着,许巧的眼圈,忍不住就红了。
她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家,她只是……只是怕她弟弟受伤。
这个秦知青,人是很好,大方,嘴甜,不嫌弃他们家穷。
可感情这种事,从来都不是好不好就能说得清的。
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终究是配不上秦水烟这样的金凤凰的。
秦水烟听到许巧这句试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
她看着许巧那副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
那抹红,从她白淅的脸颊,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象一朵被晨露打湿的桃花,娇艳欲滴。
她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有些忸怩。
“许默他……”
“他长得帅,身材也好……”
说到这,她象是被自己的大胆羞到了一样,还故意轻轻地“咳咳”了两声,才继续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
“……对我也很好。”
“我……我对他很满意呀。”
说完,她又象是怕许巧听不明白,主动往前凑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巧儿姐,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许巧彻底愣住了。
她被秦水烟那句石破天惊的“长得帅,身材也好”给震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城里来的姑娘,都这么……这么大胆的吗?
这种话,别说说了,她连听都不敢听啊!
可……可不知为何,看着秦水烟坦荡荡的样子,再想到自己那个沉默寡言、却高大挺拔的弟弟,能被这样一位天仙似的姑娘“满意”,许巧的心里,又忍不住冒出了一丝丝……隐秘的骄傲和高兴。
或许……或许是她想多了?
或许这个秦知青,是真的喜欢小默,不图别的呢?
她索性把心一横,竹筒倒豆子般地说道:
“秦知青,我跟你说实话吧。”
“小默他……他这十九年来,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
“别说献殷勤了,他跟村里的姑娘多说一句话都嫌烦。”
“也……也从来没有让一个女孩子,来过我们家。”
“你和顾知青,都是头一回。。”
秦水烟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红晕未褪,眼底的光芒却微微闪了闪。
她看着许巧那张担忧的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微微一笑。
许巧还在语重心长地劝着。
“秦知青,我……我看得出来,小默他……他应该是对你上心了。”
“我知道你家世好,人也金贵,将来肯定也是要回城里去的。”
“你和小默两个人……恐怕……恐怕是没结果的。”
说出这样的话,许巧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烫,这简直就象是在当面赶人,实在太不礼貌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个闷葫芦弟弟,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这样的话让我说来,实在是不好听,但是……我家小默是个重感情的,死心眼。”
“与其让他陷进去,将来受那份求而不得的苦,还不如……还不如早点结束……”
“秦知青,我没有别的意思!”
许巧急急地摆着手,生怕秦水烟误会。
“我不是说……不是说你会玩儿我们家小默,我只是……我只是担心……”
说到最后,许巧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说来说去,她其实还是担心许默被秦水烟给玩儿了。
她其实就是觉得,秦水烟这样的天仙,怎么可能真的看上她那个除了力气和一张脸,就一无所有的弟弟?
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等新鲜劲儿一过,人家拍拍屁股回了沪城,留下她弟弟一个人在村里,那日子还怎么过?
许巧越想心里越苦,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几乎要掉下来。
秦水烟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解释,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甜美起来。
“姐姐。”
秦水烟的声音又甜又软,像裹了蜜糖。
“我如果跟许默在一块儿,那肯定是要把你们都接回城里去的呀。”
“……”
许巧猛地抬起头,彻底愣住了。
她茫然地看着秦水烟,那双泛红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接……接回城里去?
她说什么?
秦水烟却象是没看到她的震惊,自顾自地伸出手,从瓜架上摘了一根最嫩的黄瓜。
她也不洗,只用手心随意地擦了擦上面的绒毛。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院角格外清淅。
她咬了一大口,白淅的脸颊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边满足地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跟我在一起,就是我的人了呀。”
“我从小到大,可没有把我的东西,随随便便丢掉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