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子眼神骤然一凝,如同鹰隼。
他毫不尤豫地抬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弹动,一道道精纯的灵力被打入大殿四周的墙壁、梁柱之中。
霎时间,无数道细微的符文亮起,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掌门大殿笼罩得密不透风……
强大的隔绝禁制全力开启,确保任何形式的神识探查都无法渗入分毫。
“讲!”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而有力。
林凡不再多言,直接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取出了那张得自遗迹深处,材质特殊的兽皮地图,双手平稳地递上。
玄城子接过地图,入手是某种不知名兽皮特有的柔韧与冰凉感。
他缓缓展开地图,目光首先被北冥海周边那广阔而精细的局域标记所吸引,随即,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
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距离天玄宗山门直线距离仅五千里、位于一株被特意标注出的巨大藤蔓内部的、用暗红色朱砂勾勒出的特殊标记上。
当他将地图翻转,看到背面那些以古老晦涩文本书写、笔画间仿佛蕴含着岁月力量的记载时,他的眉头逐渐锁紧,形成了一个“川”字,呼吸也为之屏住。
“掌门师兄。”
林凡的声音适时响起,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句清淅地敲打在玄城子的心头。
“这地图背面记载的,是一段被时光烟没、不为人知的惨烈历史。”
他开始叙述,将井底遗骨旁获取的零碎信息与地图文本相互印证、补充。
“留下宝库的上古宗门,并非主动搬迁,而是为躲避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实力滔天的恐怖黑龙的疯狂肆虐。”
“在其举宗迁徙途中,行踪不幸泄露,遭魔族大军拦截…近乎…满门复灭,传承几近断绝。”
玄城子捏着地图边缘的手指猛地一紧,兽皮地图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嘶”声。
“魔族虽惨胜,亦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精锐折损无数。随后,不知何故,那条黑龙与魔族主力爆发惊天大战,黑龙凭借其强横实力,最终惨胜,但其自身,亦身负重伤,龙躯濒临崩溃。”
林凡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带着的分量。
“它拖着残破之躯,欲返回其原宗门巢穴养伤,恰在此时,那上古宗门内,一位闭关数千年的绝世天才,破关而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人一龙,在那已成废墟的宗门上空,再度爆发激战,直打得山河变色,日月无光…鏖战三日三夜,黑龙终被那天才,以一门派传承至宝——镇妖剑…斩于剑下,龙魂溃散。”
“后续之事,便是我在井底所见。那位斩龙天才,亦因油尽灯枯,伤势过重,最终…坐化于井底,与宗门同寂。”
林凡叙述至此,伸手指向地图上那株醒目的巨藤标记。
“而这张地图真正指向的,并非那已被毁灭的宗门旧址,而是那个宗门早已发现,精心准备用以躲避黑龙,却未能来得及使用的——一处未被任何外界势力知晓、独立于大世界之外的小世界入口!就在这里,五千里外,这株上古遗存的巨藤内部!”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视玄城子那双此刻充满了震惊、挣扎与难以置信的深邃眼眸。
“掌门师兄,魔门势大,其凶焰滔天,如今虽因那神秘力量牵扯,暂缓兵锋,然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旦他们处理好内部隐患,腾出手来,安理国修仙界,谁能抵挡?五十年太平?或许已是极限乐观的估计!这处小世界,是我天玄宗避免道统断绝,保留最后火种,得以休养生息,乃至他日积蓄力量,重临世间的…唯一希望!唯一退路!”
玄城子听完林凡的叙述,整个人如同被九天雷霆劈中,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手中那张看似轻薄的兽皮地图,此刻仿佛重若千钧,承载着一个宗门兴衰的重量,让他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斗起来。
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片空白的、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无法消化这过于震撼的信息……
随即,矛盾与挣扎如同潮水般涌上,将他的面容扭曲,眉头死死锁紧,几乎连成一线……
放弃天玄宗?
放弃这历代先辈筚路蓝缕、呕心沥血经营了数千年的基业?
这个念头如毒刺,狠狠扎入他的识海,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阵阵眩晕……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穿透了大殿坚固的穹顶和重重禁制,看到了那环绕主峰、日夜不停吞吐天地灵气、闪铄着无数符文光华的护宗大阵……
看到了山下连绵起伏、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那里有无数弟子在修炼、论道……
看到了灵药园里蓬勃生长、散发着各色灵光的珍稀灵植……
也看到了遥远山脉深处,那些属于宗门的矿脉之中,弟子们辛勤劳作的身影……
更看到了那些遍布安理国、依附于宗门,年年供奉,将最优秀的子弟送入山门,血脉与宗门紧密相连的无数修真家族和小型门派。
这所有的一切人、事、物,数千年的经营,无数先辈的心血与牺牲,如同无数根坚韧的丝线,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天玄宗庞大的身躯和深厚的根基。
放弃这一切,钻入一个前路未知、吉凶难料、可能充满未知危险的小世界?
这不仅仅是放弃看得见摸得着的基业,更是要亲手斩断与外界千丝万缕的联系,放弃那些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资源供给,放弃宗门在安理国修仙界经营了数千年才获得的地位、声望和人脉!
那些忠心依附的附属势力将何去何从?
宗门内众多弟子、甚至长老们在世俗界的亲族血脉如何割舍?
那小世界内,灵气浓度是否足以支撑全宗修士修炼?
是否有足够庞大、品质上乘的灵脉作为新的宗门根基?
其中是否潜伏着未知的、足以复灭宗门的危险?
是否有原住民?
是否适合长期生存?
每一个问题,都象一块万钧巨石,接二连三地砸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压力……
玄诚子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已不是简单的决择,而是在宗门的现在与一个虚无缥缈、祸福难料的未来之间,进行的一场押上了整个宗门命运的豪赌!
赌注,是天玄宗所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