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窒息般的疼痛。
叶默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深渊中浮沉。左肩断口处传来的剧痛、全身枯萎带来的麻痒针刺感、以及体内那两股依旧未能完全平息的狂暴能量相互倾轧带来的撕裂感…种种极致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碾碎。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远,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两个圣林弟子。最终,体力彻底耗尽,一头栽倒在一片冰冷泥泞之中,失去了所有知觉。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的、清凉的生机感,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在他几乎枯死的经脉中流转,试图唤醒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是活灵草的药力。
那几株年份尚浅的活灵草,蕴含的生命精华虽然稀薄,却无比纯粹温和。它们无法逆转枯萎,却象是一层薄薄的屏障,暂时延缓了死气对心脉和关键脏腑的侵蚀,为他争取到了一线喘息之机。
叶默的眼皮剧烈颤斗着,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从头顶石缝渗入。他正躺在一处积水的浅洼里,浑身冰冷,泥泞不堪。
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他死死咬住牙关,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石缝迷宫更深处的一个天然小溶洞,空气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洞壁上方垂落着一些如同黑色血管般的藤蔓,地面则生着厚厚的、滑腻的苔藓。
暂时安全…
他尝试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动弹。右臂尚能微微抬起,但左肩断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更可怕的是,胸膛处的枯萎虽然被活灵草暂缓,却并未停止,那片局域的皮肤依旧在缓慢地失去光泽,变得灰暗。
必须找到更多活灵草!或者…其他蕴含生命能量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他伸出尚能活动的右手,五指深深抠入身旁湿滑的泥地,拖动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巨大的体力消耗。汗水、血水和泥水混合在一起,将他染成一个泥人。
吞噬之眼在这种状态下难以维持,他只能凭借模糊的视觉和微弱的能量感知,在黑暗中摸索。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过了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刻钟。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力竭昏迷时,指尖触碰到了几片冰凉而柔韧的叶片。
熟悉的微弱生命波动传来!
是活灵草!而且不止一株!是一小片!
狂喜瞬间冲散了部分痛苦!叶默如同濒死的饿狼看到了血肉,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用牙齿,用右手,疯狂地将那些淡绿色的草叶连同根茎塞入口中,胡乱咀嚼吞咽!
苦涩辛辣的汁液再次涌入喉咙,温和的生命能量如同溪流,滋润着干涸撕裂的经脉。
一株,两株,三株…
他不知餍足地吞噬着,直到将那一小片活灵草尽数吞入腹中。
磅礴了许多的生命能量在体内化开,终于暂时压过了腐朽死气的蔓延势头。胸膛处的枯萎彻底停止,甚至那灰败的肤色都略微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左肩断口的剧痛也减轻了不少。
“嗬…嗬…”叶默瘫倒在泥泞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活下来了…暂时。
但他能清淅地感觉到,涌入的生命能量正在被体内残存的腐朽死气快速消耗、中和。一旦药力耗尽,枯萎劫必将再次爆发,而且可能会更加猛烈!
他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或者…更大量、更精纯的生命精华来源!
就在他心神稍定,内视自身,评估着糟糕透顶的状况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从胸口的腐朽之种传来。
那剧烈冲突后暂时平息的混沌能量,在活灵草药力的中和与滋养下,似乎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它们不再象之前那般狂暴无序,反而开始缓缓沉淀,向着腐朽之种的内核汇聚。
而腐朽之种本身,那枚漆黑诡异的烙印,在吸收了海量能量(包括泉眼能量、弟子生机、活灵草药力)之后,竟然微微鼓胀了一丝,表面浮现出更加复杂深邃的纹路,并且…传来一种清淅的“渴望”。
那不是对普通能量或血食的渴望,而是一种…需要“扎根”、需要“锚定”的悸动!
仿佛这颗种子,已经积蓄了足够萌芽破土的能量,它不再满足于浮于表面,它渴望更深层次地与他这具身体融合,渴望将根系扎入他的血肉、骨骼、经脉,乃至灵魂深处,从而获得更稳定、更强大的力量信道!
与此同时,一段来自黑鸦老怪笔记中、之前因为残缺而无法理解的信息碎片,如同被钥匙打开了一般,骤然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淅:
“…腐生之道,萌芽为始,汲取死气,淬炼己身。然死气暴戾,蚀体伤魂,故需以‘腐心藤’为引,扎根心脉,连通生死,方可纳死气于己用,破境‘扎根’…腐心藤乃伴生死而生的异藤,唯极阴死地,或有强大腐生兽陨落之处,方有可能孕育…”
扎根境!腐心藤!
叶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原来如此!突破到扎根境的关键,并非单纯的能量积累,而是需要在体内种植一种名为“腐心藤”的特殊灵植,以其作为桥梁和容器,来承受和转化更强大的腐朽死气,从而实现生命形态的更深层次蜕变!
而自己之前疯狂吞噬能量,又遭遇枯萎劫,阴差阳错地达到了冲击扎根境的能量门坎,却因为没有“腐心藤”作为引导和支撑,导致能量失控,反噬己身,引发了可怕的枯萎劫!
这腐心藤,既是突破的钥匙,也是…抵御枯萎劫的反噬,甚至化解当前危机的可能解药!若能成功种植腐心藤,以其扎根心脉,疏导调和体内狂暴能量,或许就能彻底平息枯萎劫!
希望之光再次燃起,比之前更加明亮!
但紧接着,难题随之而来。
腐心藤何处寻?笔记记载,唯有“极阴死地”或“强大腐生兽陨落之处”才可能孕育。
这荒原石缝深处,死气浓郁,算不算极阴死地?叶默不敢确定。而强大腐生兽…他立刻想起了之前在那片遗迹遭遇的亡灵士兵,以及…黑鸦老怪笔记地图碎片上标注的,荒原边缘某处可能存在“腐骨兽”巢穴的标记!
腐骨兽,正是一种以吞噬枯骨死气为生的常见荒原腐生兽,其实力从萌芽境到破土境不等。其巢穴深处,历经无数代腐骨兽死亡堆积,或许真能孕育出腐心藤!
目标变得清淅起来!
查找腐骨兽巢穴,找到腐心藤!
叶默挣扎着坐起身。吞服了大量活灵草后,他的状态暂时稳定,虽然左臂已失,体内隐患未除,但至少恢复了一些行动力。
他撕下破烂的衣襟,用牙齿和右手配合,艰难地将左肩恐怖的断口草草包扎止血。又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气力。
必须尽快行动。活灵草的药力支撑不了太久。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根据记忆中的地图碎片和之前逃亡的路线,大致判断着腐骨兽巢穴可能存在的方位。
然后,他用右手支撑着地面,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黑暗更深处,向着那未知的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巢穴,艰难行去。
枯萎劫暂缓,而通往扎根境那更加危险、也更加强大的道路,已然在他脚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