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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场的金属山在午夜呈现出狰狞的剪影,一股淡淡的酸腐气混着机油的腻味弥漫在空气里。
林枫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废弃的散热片和断裂的液压杆上,衣衫褴缕,胡子拉碴,原本清秀的少年面孔被一脸沧桑的络腮胡复盖了大半。
他胸膛起伏微弱,象是醉死过去的老酒鬼,口水流到胸口凝结成可疑的晶亮痕迹,任谁来看都是宿醉的废物模样。
这是异宝空间的代价。便宜师父古老头塞给他那所谓的“时空沙漏”时,只神秘一笑:“年轻人嘛,熬熬就过去了。”十倍的时光流速,在混沌虚空般的小空间里,古老头化身无情的教官,各种古武秘技劈头盖脸砸来。从枯燥的桩功熬炼明劲筋骨,到捶打内力冲击奇经八脉突破后天壁垒,再到感悟天地灵气成就先天胎息之境。整整十个地狱轮回般的日夜压榨,他感觉自己像被拆散了无数遍又重新拼起来的破旧零件。
境界是暴涨了,人却也成了一滩刚被榨干了汁液的橙子皮,被空间直接“呕吐”回了现实世界的垃圾场,瞬间陷入昏死。
“小枫子!你个瘪犊子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刺破了黎明的寂静,震得几块摇摇欲坠的金属板“哐当”跌落。义父王大炮,这个在垃圾场当了二十年管理员兼机甲修理厂厂长的红脸汉子,此刻象一头发怒的公牛。找不到人?学校说人没影了?邻居小崽子偷拍上载视的东西?王大炮双目赤红,一脚踹开校长办公室摇摇欲坠的门板。
腾龙高中校长陈守财,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正对着光屏欣赏一条点击爆炸的新闻推送——《废柴为情所困竟一夜白头?
昔日舔狗化身沧桑流浪汉!》。推送正定格在一个清淅的远拍镜头:垃圾山上,胡须浓密头发蓬乱沾着烂菜叶的林枫,烂泥般瘫在废弃零件堆里,表情痛苦歪扭如醉鬼,背景是苍凉的金属山脉。
评论区早已沦陷:“废物就是废物,醉生梦死!”“舔狗舔到极致,一夜白头!”“快看!白帝星云新鲜出炉的垃圾场行为艺术大师!”
旁边,姚晈晈和几个跟班正凑在一起,看着光屏,笑得花枝乱颤,少女特有的娇媚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尖刻:“哈哈哈!你们快看他那胡子…哎哟笑死我了,昨晚是去演星海流浪记了吗?少年?大叔?怕不是肾亏过度吧?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截图发个全平台!”
她纤细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操作,配文飞快写好:论垃圾场宿醉论舔狗的自我修养之憔瘁大叔版发送!
王大炮的闯入让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色铁青,布满老茧的手指几乎要戳进陈守财的油鼻子里:“姓陈的!我儿子人呢?在你们学校念书,好端端大活人没了!我告诉你,今天不把人给我囫囵个儿交出来,老子拆了你这破校长室!”
陈守财被这气势吓了一跳,但瞥见那光屏上林枫的“英姿”,底气又冒了上来。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领带,慢条斯理,话里带着浓浓的优越感和鄙夷:“老王头,火气这么大干什么?你儿子?呵呵,自己看嘛!”
他用下巴示意那爆炸的推送,“旷课一天,音频全无,原来是在垃圾堆里跟那些生锈的轴承喝了个烂醉,真是好雅兴啊!依我看啊,何必浪费学费来上学?你们家的垃圾场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烂泥,扶不上墙的!我们腾龙高贵的学府,真容不下这种‘行为艺术家’!”
“放你x的屁!”王大炮额角青筋暴跳,攥紧的拳头指节噼啪作响,差点一拳挥过去。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身冲出了办公室,怒气如火山熔岩般翻滚着冲向那片熟悉的垃圾场。
“兔崽子!!”王大炮如同一头发疯的犀牛,冲进垃圾山,一眼就看见了目标。
昏睡的林枫毫无所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失踪一天让老王头焦急恐惧是旧恨,被校长当众如此羞辱是新仇),王大炮抡圆了蒲扇般的大巴掌,带着呼啸的风声,蕴含着他几十年与垃圾和零件打交道磨炼出的硬实蛮力,朝着林枫那还歪在铁皮上的屁股狠狠扇去!
他要把这让他丢尽脸面的混球揍醒!
“啪——!!”
一声清脆得异乎寻常的皮肉撞击声!
预想中的软肉触感并未传来,林大炮感觉自己象是一巴掌扇在了一块经过千锤百炼、弹性惊人的老橡胶上!
一股沛然浑厚的力量,比他打出去的力道更加圆融、绵长,竟顺着他的手掌猛地反震回来!
“呜哇!”王大炮只感到手臂剧麻,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被那股力量“嘭”地一下弹飞起来!
象一粒被强力弹弓射出的石子儿,直直向上蹦了三米多高,才“轰隆”一声砸在旁边的一座废弃电路板小山上,激荡起一片刺鼻的灰尘和飞溅的电容。
“噗……”王大炮吐掉嘴里的灰尘和不知名零件碎片,整个人懵了,傻了眼。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终于被惊动,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睡眼的“混球儿子”。
林枫揉着发痒的屁股,睡眼惺忪,脸上胡子和污垢还没擦,看上去确实象个刚睡醒的乞丐。
他看着滚在灰堆里,一脸世界崩塌表情的义父,脑子里的睡意瞬间被空间训练出的警觉驱散大半。
他演技全开!赶紧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慌乱地扶起老头:“老爹!您没事吧?怎么…怎么摔这儿了?”语气里满是担忧(九分真,一分装),眼神无比“无辜”:“哎哟您可别生气,我…我昨天迷迷糊糊做了个怪梦,一个白胡子老仙人说我筋骨不错,非拉着我比划了几下子…结果…结果梦醒了就睡过头,还流落街头了似的……您可吓死我了!”
“白……白胡子老仙人?”林大炮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林枫扶他的手臂——结实得跟钢筋似的,哪里象个几天前被所谓前女友当众甩耳光骂废柴的弱鸡?
他脑子里象是炸开了一道惊雷,被陈守财羞辱时的暴怒、被弹飞的惊骇、还有儿子这漏洞百出的“解释”…种种情绪搅合在一起,最终竟压下去,化作一片深沉得可怕的死水。
他想起了一些被封存了很久、几乎被他自己遗忘的往事——林枫的父母,那对光芒耀眼的古武夫妻,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成为星海通辑令上冰冷的照片,如何被某个庞然大物般的“大人物”冠以反人类研究的罪名……再看看眼前这张沾满污垢却眼神清亮、精光暗蕴的脸……
王大炮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枫心里都有些发毛。最终,老王头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拍拍屁股上的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看了林枫一眼,低沉地说:“…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滚回学校去!”没有质问,没有教训。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闹剧。
林枫心头大石落地,知道糊弄过去了(至少暂时糊弄过去了),心头那点属于少年人的小狡黠窃喜地冒了头。
回到学校的林枫,迎接他的自然是全明星级别的围观与嘲讽。他这幅尊容(胡子未刮干净,衣服破旧)踏进校门的一刻,立刻引发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指点,捂嘴偷笑,刺耳的议论清淅入耳。
“快看!行为艺术大师归来了!”
“嚯,胡子造型挺复古啊,‘星海遗老’?”
“癞蛤蟆还知道换层皮装大叔了?可惜,还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姚晈晈在一众跟班环绕下走过,看到他这副“落魄”样,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红唇轻启:“啧,离远点,一股垃圾堆的味道!大叔,您这把年纪,就别在高中混了行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都听到,又是一阵哄笑。
林枫只是低头嘿嘿憨笑,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副老实忠厚受了欺负也认的呆样:“嘿嘿,昨儿喝…呃不,没睡好,没睡好…”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那位于角落的位置。
放学铃声一响,林枫立刻第一个冲出教室,目标明确——垃圾场!
没人知晓,那片臭名昭着、被所有“体面人”唾弃的废旧金属坟场,正悄然进行着一场惊世骇俗的工程。
林枫的掌心复盖在冰冷的金属上,先天真元如同无孔不入的涓涓细流,在他强大精神力的引导下,精准地渗入每一个零件的内核分子结构。那些在扫描仪下显示出隐藏裂痕的装甲板、因金属疲劳而即将脆化的承重轴、电路接触不良的能源内核碎片……在他眼里不再是单纯的废铁,材料的特性、应力变化、能量传递的路径清淅呈现。
他闭着眼,垃圾场在他先天真元与强横精神力的感知中,如同被重新绘制了3d蓝图。一只巨大的金属手臂正从无形的零件堆里汲取着“养分”:
一块巨大的星际运输舰残破甲板被他从垃圾山深处拖拽出来。它曾经能硬抗星尘粒子流的撞击,虽然变形扭曲,但主体结构依旧强韧到不可思议。
林枫的拳头包裹着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高速震荡的白色气流——明劲!砰砰砰!透力的“暗劲·千钧锤”砸落,如同锻造大师用无形的空气锤在精准塑形!扭曲的甲板在暗劲的震荡和塑形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却最终乖乖屈服,被他塑型、切割,变成了粗壮而充满力量感的上臂构架,暗劲的震荡不仅塑形,更让内部的分子结构产生了微妙的排布,强化了轫性。
一条粗壮的主传动轴,表面布满锈蚀凹坑,似乎只能回炉。
林枫指尖缠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柔韧气劲——化劲!他手指如穿花蝴蝶般点在传动轴各个关键的应力点上,嗤嗤嗤!柔韧连绵的化劲巧妙地钻入轴心深处,像最精微的纳米修复臂。那些微小的裂纹在化劲反复的梳理、抚平、强化下竟被悄然弥合!
锈蚀层被先天真元震散剥落,露出内部如新锻造般的坚韧合金,光华内敛。
一颗来自老旧空间站供能系统的、布满焦黑痕迹的能量中继模块内核组件(内部回路大面积熔毁,结构严重变形)。
林枫深吸一口气,双手捧住这焦黑的金属块,先天元气汹涌而出,带着远超之前境界的掌控力!
他的双手如同化为溶炉的控温阀,真元如精密焊枪喷吐的火焰。意念所至,内核内部因高温熔毁错乱的回路被无形的真元之力强行“纠正”、剥离废件、重塑金属桥梁,受损严重的结构被柔韧坚韧的化劲层层抚平加固。一股微弱但稳定的幽蓝光芒,开始在内核深处重新脉动起来!
这不再是简单的拼装焊接,是先天之力与顶尖机械知识的完美融合,是古武入微的掌握在金属重塑上的极致呈现!
“成了!”当林枫缓缓收回真元,看着那在夕阳下矗立起来的巨大身影——它比火凤(杨晈晈公产私占顶级校机甲)更加雄壮笨拙,带着原始的工业美感,外壳虽然布满了新旧不一的拼接痕迹和斑驳焊疤,但那些看似随意的焊道走向,隐隐构成了一幅玄奥而充满生机的先天道纹!关节处闪铄着被他特殊处理过的合金特有的内敛光泽。
“嘿嘿嘿……”林枫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子茬,看着这台耗费了他大量心血、融合了古武理念、足以让他那便宜师父都惊掉下巴的“宝贝疙瘩”,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憨厚、反而充满狡黠和张狂的笑容,“垃圾?废铁?行吧…以后你就叫——‘铁锈暴君’!”
名字土到极致,却透着股蛮横的狂气。他仿佛已经看到这台巨兽咆哮着将那些华丽的定制机甲踩在脚下的场景。
然而,命运就象最喜欢恶作剧的神灵。
就在林枫满心畅想“铁锈暴君”初战扬名时,一条紧急的星际公共频道信息被天网基站强行推送到了林枫那台古老光脑屏幕的角落:“紧急求助!!黑虎帮!高危袭击!……火…火凤重伤!”
林枫瞳孔猛地一缩!姚晈晈?!她的火凤?没多想,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林枫一个箭步跳上身旁那台刚刚完成主体骨架拼装、还象个毛坯模型、连涂装都没有完全复盖的铁锈暴君(临时称呼!),右手狠狠拍在主控台上一个临时能量闸口。
嗡——呜——!
铁锈暴君庞大的钢铁身躯剧烈震动,如同沉睡万年被惊醒的史前巨兽发出一声不满、沙哑、破锣般的咆哮。
无数锈蚀的碎片和没拧紧的螺丝“噼里啪啦”如下雨般从关节缝隙中喷出!
推进器发出如同哮喘病人冲刺般的嘶鸣,屁股后面拖拽着一条长长的不稳定离子尾焰,夹杂着浓烈的黑烟,跌跌撞撞地强行挣脱地心引力升空,方向直指求救坐标。
外层空间,火凤的豪华机身此刻布满了狰狞的爪痕和焦黑的炮击印记,原本璀灿的星辰金纹路黯淡无光。红色的能量护盾如同风中残烛,在十数道幽绿色的等离子炮束轰击下剧烈闪铄,每一次闪铄都让它离完全熄灭更近一步,每一次炮击冲击都让火凤剧烈震动,杨晈晈的尖叫被淹没在爆炸和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
“小娘皮!挺能跑啊!”公共频道里充斥着黑虎帮暴徒兴奋扭曲的嘶吼,“乖乖投降,把机甲交出来!让兄弟们好好疼爱疼爱你!哈哈哈!”
火凤肩部最后一块较为完整的装甲板被一枚刁钻的穿甲磁道炮弹撕裂、卷曲!驾驶舱前方的复合视窗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其中一个主引擎喷射口被打穿,喷涌出混乱失控的能量流。
姚晈晈脸色煞白如纸,操控着机甲狼狈地在密集火力中闪躲挪移,每一个机动都险象环生。
高强度的操作让她额头沁满冷汗,精致的作战服都被汗水浸透紧贴后背,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惊恐和泪痕弄得一塌糊涂。
姚晈晈原来洗白上次训练火凤意外深原耻辱,本来是在同学羡慕,铁粉膜拜眼光中拉风升高,好好的出来,现在回不去了!
该死的黑虎帮!
姚晈晈己来不及诅咒了……
就在火凤的能量护盾终于哀鸣一声彻底瓦解,几发炮火几乎擦过驾驶舱舷窗,死亡的冰冷触感直抵姚晈晈脊椎的刹那——
呜——轰隆隆隆!
一个巨大、怪异、伴随着无数细碎杂音的东西,如同失控的星际垃圾山,蛮横地撞破了两块漂移的陨石,冲进了战圈!
黑虎帮所有机甲的扫描设备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刺耳怪异的警报。但当他们看清那东西时,频道里先是一瞬诡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几乎要笑断气的狂浪:
“我擦!这他妈是个啥玩意儿?!”
“废品回收站爆炸了飞出来个祖宗?”
“噗!那关节!看那关节连接的金属条!这特么是拿绑带捆上去的吗?哈哈哈!”
“哥们儿!要饭也别要到这里来啊!快滚蛋!大爷们忙着发财呢!哈哈哈!”
一个眼尖的更是通过外部扫描看清了驾驶舱内的模糊人影轮廓,笑得直打跌:“嘿!你们看驾驶舱里那傻帽!胡子拉碴,一脸衰相!这特么不是网上那个‘垃圾王’林枫吗?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英雄救美了?啊?哈哈哈哈!晈晈女神,你的‘骑士’骑着他新攒的破烂坐骑来了!你是准备笑死我们好继承我们海盗船吗?!”
姚晈晈本已绝望灰暗的心,在看到那台庞大却无比破旧的机甲时,猛地沉入了更深的冰窟!林枫?!他怎么会在这儿?开着这堆…这堆破烂?!耻辱!巨大的耻辱感甚至冲淡了一丝死亡的恐惧!被这个自己当众羞辱、随意玩弄的备胎舔狗,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她宁可下一秒就被炸成宇宙尘埃!!
“滚!!”杨晈晈在崩溃的尖叫中歇斯底里地对着公共频道嘶喊,声音绝望、尖利,充满了被羞辱的疯狂,“林枫!!你给我滚!!我死也不要你管!!”
然而,她的尖叫下一秒便被一声更加沉闷的、仿佛能震荡空间的金属撞击声掩盖了!
林枫置若罔闻。他所有的杂念在冲入战圈的瞬间已被驱逐。眼神如古井般平静,深邃得映照不出半点周围能量爆炸的绚丽火光,只有敌人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轨迹。双手在老旧的半圆形操作舵(他用报废的民用航天飞机方向舵改的)上抚过,动作轻巧得如同抚摸古筝的琴弦,没有一丝多馀的力量倾泻,却又快得在操纵台上留下层层叠叠的残影。
铁锈暴君竟然在林枫手中化腐朽为神奇,此刻立马成了世界上最灵捷的胖子机甲!